佛法兴衰听时节 入林入草不曾停——眉山古寺的菩萨行精神感悟

农历四月初八“浴佛节,”天公也情有所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似乎借浴佛之菩提水,洗静人世间的污秽凡尘。
故且不用伞来遮,任由那甘露涤荡着全身心……;
雨露滋润着田野,滋润着幽静的兰若丛林,洒落在村野山乡、洒落在那层峦叠翠的眉山古寺,洒落在那曲径通幽的菩提林荫,沐浴着僧俗信众,涤荡着他们的心灵,在与佛共浴中,在庄严、肃穆中生起恭敬之心,一时间与佛心相通,心灵与佛意交融,手指天地,从心底发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随着空灵的佛音,伴着濛濛细雨,磬响钟鸣,香雾缭绕,梵音四起,寺院笼罩在节日吉祥的气氛中……  。

广州番禺眉山寺

广东中博佛文化传播研究许建华院长及王砚锋研究员值“浴佛节”来番禺拜访眉山寺住持释如心法师;
眉山寺是番禺唯一保存较完好的古代建筑,已有五百余年的历史,番禺县志载:眉山寺始建于明朝正德元年(1506年),由官至福建省樟龙岩书院府训导苏瑄所建。苏瑄,字近斋,宋代大学士苏軾之后裔,为纪念先祖大文豪苏东坡,故以东坡出生地眉山为寺名,遂成为广州番禺之眉山古寺,亦即苏氏后裔族人缅怀祖德之祀祠。自此,群贤毕至、雅士云集,又为历代文人际会之处,香火愈显炽旺兴盛,成为一方名胜古迹。

苏轼画像

“眉山发迹”的苏氏一脉,却上溯到地处燕赵的栾城,据考: 生于唐太宗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8年)的栾城人、唐朝宰相苏味道是其先祖。据史料记载,苏味道自小聪颖过人,九岁时就能写文章。少年时,与赵郡赞皇李峤俱以文章而声名显赫,当时人称“苏李”。二十岁的时候,苏味道和李峤同年进士及第,他三度拜相,居相位九年。苏味道与李峤、崔融、杜审言号称初唐诗坛的“文章四友”。
“模棱两可”苏宰相
“火树银花”长安城

苏味道曾经为中国的成语典故,贡献了两则:一是“火树银花”,一是“模棱两可”。这在历史上也不多见。
根据史料记载,神龙初年,苏味道因获罪被贬为眉州刺史(今四川省眉山市),不久病故,后归葬栾城。一子苏份留眉山,是为四川眉山苏氏的始祖。到了宋代,苏味道迁川子孙中出现了著名文学家苏洵、苏轼、苏辙父子,即“三苏”。
关于三苏的家世,苏洵在《苏氏族谱》中写道:“苏氏出自高阳,而蔓延于天下,唐神龙初,长史苏味道刺眉州,卒于官,一子留于眉。眉之有苏氏,自是始。”所谓高阳,是指传说中的古帝颛顼,他因辅佐少昊有功,被封于高阳,故称高阳氏。苏氏子孙都是高阳氏之后。到了汉顺帝时有个叫苏章的,曾经做了冀州刺史,就是今天的河北省冀县县长,后来又被调往山西并州做刺史,就是今天的山西省太原市市长,他的子孙就留在了赵州,就是今天的河北省赵县、栾城县一带。唐朝时,苏章的后人苏味道曾入朝为相,后被贬为四川眉州刺史并死于眉州,苏味道的一个儿子留在了四川眉州,繁衍出四川眉州的苏氏后代。
“三苏”对祖籍念念不忘,经常在文章、诗词、书画作品署名时署作“赵郡苏洵”、“赵郡苏轼”、“赵郡苏氏”。苏辙曾被宋朝廷授予“栾城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并把个人文集命名为《栾城集》,苏辙为苏轼所题的墓志铭中亦明确提出“苏自栾城,西宅于眉。”
明朝兵部右侍郎范志完在苏氏祖地题写了“眉山发迹”石碑。这就是苏氏在历史长河中的一脉源流……;

位于河北省栾城县苏邱村的苏味道墓。

 

另载:明代“四大高僧”之憨山德清大师曾驻锡于眉山寺,大殿留有“大海慈航”横匾墨宝;因此增加了对眉山寺文化的研究价值,值得深入探讨。

憨山大师像

憨山(1546-1623),法名德清,字澄印,别号憨山。明代“四大高僧”之一,明金陵全椒县古蔡浅人(今安徽和县绰庙先锋村)。俗姓蔡,生于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大师幼结佛缘,十二岁寻佛金陵报恩寺,十九岁削发为僧,尤其历经千辛万苦重修南华寺,影响深远,被誉为中兴祖庭宗师。大师一生致力于佛教研究,著作累累,弟子万千。明天启三年(1623)十月十一日,禅师世缘已尽,圆寂于南华禅寺,享年七十八岁。大师的肉身法像现供奉于广东南华寺内。大师宣讲三教一理,主张禅净双修。其佛学思想受莲池祩宏的影响颇深,与紫柏真可堪称至交,突出功业是中兴曹溪。他的学问,幼师孔子,少时师老庄,最后皈于佛。

憨山大师肉身

都知道苏东坡是集儒、释、道三学于一身的大家,苏辙记述苏轼的读书过程是:“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 ……后读释氏书,深悟实相,参之孔、老,博辩无碍,浩然不见其涯也。”而憨山大师也是致力于三教一理,大师有一句名言,“为学有三要,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 这三者缺一不可,缺一则偏,缺二则隘,三者全无而称之为人者,则是貌似人而已。
世人皆知苏东坡为宋代大文学家、书画家、诗人,而憨山大师诗文也是非常了的,近代学者称大师的诗文思想为“心光流溢”说,于是评论憨山德清的“心光说”是一种颇有理论价值的文学观念和文学思想,它将佛教理论有机地与世俗文学创作统一起来,相当成熟而贴切地表达了对涉及佛禅题材作品创作心态和作品境界的一种评价标准。引申而言,在晚明时期,它也不失为一种很有现实针对性、有独特价值的文学观念和文学思想。至于其更深层的、超越时空的理论意义更有待于深入挖掘。当文学堕落为人的“情感玩物”,完全丧失自身的灵魂之时,“心光”二字,是大可以引人深思的。
憨山大师的行草书秉承”二王”传统,凭藉自己的学识修养和禅学功底,形成了自己自由散淡、端庄静雅的个性化书风,具有丰厚的审美价值。启功先生有诗盛赞憨山的书法艺术,认为他的成就超过了明代大书家文征明、董其昌。其诗云:
憨山清后破山明,
五百年来见几曾。
笔法晋唐元莫二,
当机文董不如僧。

憨山《永嘉真觉大师证道歌》墨宝

憨山大师在《梦游集》的《杂说》中叙述自己的书法:“余生平爱书晋唐诸帖,或雅事之。宋之四家(即苏、黄、米、蔡)犹未经思。及被放海外,每想东坡居像耳时桄榔庵中风味,不觉书法近之。” 大师更是神追苏东坡学士,在岭南期间,凡有东坡遗迹,遂往膜拜。想是驻锡眉山寺时节,正是大师流放南粤追寻东坡仙迹之心结;细细考量,二人虽不同时,但经历十分相似:二人都是被当朝皇太后敬重而显赫,又都是因政治原因获罪流放,而且流徙之地都是广东。又都是老来赦罪,只不过一个是途中谢世,一个是坐化曹溪,留下真身。
更有意思的是:万历二十六年秋天,憨山有了一些闲暇,便与镜心灵洲和尚一同游览广州附近的风景名胜。
在游览苏东坡谪居过的“东坡堂”时,憨山读到了苏东坡的悟前生诗,“爽然自失”,感觉这个地方,这首诗,自己非常熟悉,似乎自己的前生便是苏东坡。
憨山青年时期,曾经在金山寺教过几年书。在金山寺的“棱伽室”中,见到了苏东坡替张方平书写的《楞伽经》手迹,这是金山寺珍藏的历史文物。憨山见到东坡墨迹,忽然浑身毛孔“熙怡悦豫,如春生百草”,感受非常强烈和异常,当时也不知道所以然。
现在重新面对苏东坡遗迹,憨山忽然明白了,自己便是苏东坡,苏东坡便是自己。他在给镜心灵洲的法语中大发感慨说:“是知天地一幻具,万法一幻丛,出没一幻迹,死生一幻场,江山一幻境,鳞甲羽毛一幻物,圣凡一幻众,尔我一幻遇耳!”因此憨山大师认为自已是苏东坡转世化身。无独有偶, 近代禅门太斗虚云老和尚认为自己的前生是憨山大师;有文说:老和尚在南华寺任住持时,晋院的那一天到各个殿堂拈香礼拜说法。老和尚在憨山大师肉身像前拈香礼拜的时候,他的法语是这样说的:
今德清,古德清,今古相逢换了形。
佛法兴衰听时节,入林入草不曾停。
憨山大师的法号是德清,虚云老和尚的法号也是德清。但是古今相逢不是一个色身,换了形体。古德清的肉身还在,今德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说“古今相逢换了形”。
“佛法兴衰听时节”,当年憨山大师去中兴南华寺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充军之人。他以一个“服刑者”的身份去中兴南华寺,把六祖道场振兴起来。虚云老和尚去中兴南华寺的时候,六祖三次托梦召他。当时广东省的主席李汉魂也再三邀请老和尚,一定要他老人家去南华寺。所以说佛法兴衰的时节因缘不同。佛法也是因缘法,它的兴衰也是由时节因缘来支配的。当然,人是众多因缘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入林入草不曾停”,生生世世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就是菩萨行的精神 。

虚云老和尚

沩山祖师曾说过,百年之后他要到山下去做一头水牯牛。我们今天的人听了这话会害怕,为何不去极乐世界,而是要去做水牯牛干什么?但对禅宗的大德来说,整个修行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度众生的过程,今天走到山林中去,明天又到草莽中来,不停的奔走,只要哪儿有众生,哪儿有苦难,他们就到哪儿去。这就是菩萨行的精神。
眉山古寺是有因缘的,菩萨行的精神就是眉山寺的佛性光明!
浴佛的菩提之水连绵不绝,洋洋洒洒,磬响钟鸣缭饶,梵音香雾依然,莲池花开,年轻的如心法师振锡而来……!

(参访番禺眉山寺一一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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